Monday, March 09, 2009

《莎喲娜啦再見》,黃春明

「我一直在喊,把好的小說還給大眾;將好的東西寫成大家都懂,好似安徒生,寫小孩東西,大人都感動。」鄉土作家黃春明來了香港,我在一學院的講座上聽到以上的吶喊。

活了這麼多年,都是頭一遭聽小說家的講座。這麼多作家來港,為何只聽他的;各有前因啊!預科時,蠻有性格的英文老師,說道台灣及大陸都有傑出作家,一個是黃春明,他的《莎喲娜啦再見》,很好,叫我們看;另一個不用說都猜到,祖師奶奶囉,老師認為張愛玲是當代最傑出的短篇小說家。受了老師的啟迪,就拿莎喲娜啦來看,依稀記得是講日本鬼子的事情。

估不到多年過去,竟有機會親眼見着他。黃春明七十四歲了,頭髮灰白,聲音可亮啊,中氣足,講了一小時也未有倦意,說話內容天南地北,表達很生動,間中帶點幽默,是令人不會睡着的講者,我覺得他有點老頑童本色。為了更能在講座中聽得明白和投入,之前重讀了他的《莎喲娜啦再見》,也讀了一些其他短篇。我發覺雖然鄉土可能在台灣及大陸漸漸消失,而作品亦成於數十年前,但閱讀時,竟不覺它與時代脫節。這相信與他刻劃的人物,深深與人性掛鈎有關。

像《大餅》,講失去工作的蔡董在家的生活;在《溺死一隻老貓》,講抗議游泳池興建的鄉民阿盛伯,最終自溺在池裡;完全可套用在現今香港,金融風暴你我失業了,奏起憂柴憂米的哀歌;為了理想而犧牲的阿盛伯,就如守衛天星碼頭的戰士。《莎喲娜啦再見》就更不用說了,日本鬼子來台嫖我女同胞,由早年的武力侵略變為經濟侵略,主角假意逢迎扭盡六壬,表面可笑可罵,實際可歌可泣,中國人看特別有感覺。

黃春明的寫實風格,原來在初中時開竅得來。‘老’春明在講座中說,小時的春明是壞孩子,也是可憐的孩子,因為小春明八歲時母親就死了,他日間好不威風,但夜裡用被鋪蓋頭在哭。初中時來了個外省王老師,鼓勵春明寫文章,並送上兩本書;一本是契訶夫短篇小說,另一本是沈從文短篇小說。他讀完了後不再哭。後來年輕的王老師被國民黨政府以匪諜罪槍斃。黃春明從老師的遭遇,當時的社會環境(反共,農村與城市的矛盾),認同了這一看法:「為人生而藝術,不是為藝術而人生。」他覺得文學是大眾的東西,要深現人生刻劃,在大苦難時代,你寫的不是個人問題,內容必要有思想性。

約個半小時的講座,曾有一剎那為老春明的說話感動。他說王老師起了《我的母親》的作文題目給他,但母親早就離開了,難寫啊,但少年春明都寫了,說母親死後,由奶奶照顧他和其他兄弟,但小孩子這麼小,常扭計地要找母親,奶奶躱不過,就說母親往天上住去了。但文章裡的小春明說:「我望向天上,為什麼找不到我的母親呢呢!」老春明講述自己的少時作品時,語調充滿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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