憐憫與侮辱

派幾多糖給弱勢社群,一向是爭議焦點.但我想到的是「幫助/支援」等背後的理念問題.這是強與弱的對向;他們是弱者,被有能力的強者施與援手.

這令我憶起去年的一件不快事.某間自願機構,拉了一堆小朋友出來,訴說他們家境困苦:太窮了,放學後走去執紙皮,一個月賺個幾百元.事後,我主動以市民身份打電話給機構負責人,說要每月定期捐錢給其中一位小朋友,條件是他不要再執紙皮,將那些時間用來讀書.

負責人對我的熱心似乎不太着緊,只說這樣直接捐錢給小朋友不太好,不如捐錢給其機構,他們會用這些錢協助小朋友.我認為這樣不合我原意,着她問那小朋友意向如何,負責人稱會幫我問,但結果是,負責人從來沒有回覆我.

早前將此事告知資深社工好友,她直說我傻,想東西太表面,他們並不需要我的同情和憐憫,她們要公平,他們要別人正視他們為何如此.我的舉措並不合他們的胃口.

最近讀蘇珊桑塔的《旁觀他人的痛苦》,她的話正好切中這問題.

她說:「若要從人的七情之中挑選最佳之「情」,那顯然不是憐憫。認為影像帶出的悲憫之情,能令----透過電視特寫鏡頭看到的----遠方的受害者與優哉游哉的觀眾變得天涯若毗鄰起來,根本不切實際,徒然掩蓋了我們與權力之間的切實關係。

我們感到憐憫,指的是我們感到自己不是釀造災痛者的幫兇.我們的憐憫宣告了我們的無辜清白,以及我們宛如真切的無能為力感.甚至可以說,不論我們懷抱多少善意,憐憫都是個不恰當,甚或隱含侮辱的反應.

把我們對戰燹烽煙,皮盪世情中偷生的黎民的憐憫挪開吧!不如去反省為何身處於同一張地圖上,我們如此矜貴,他們如此潦倒----我們可能不願意這樣想像下去吧----這種我貴他賤可能是血肉相連的,因為少數人的優裕可以導致許多人的窮愁困蹇.」

究竟我捐錢給那些執紙皮的小孩,是否隱含侮辱?是否我要被人憐憫,才能體會這感受?其實除了憐憫,幫助,支援,我們還可做什麼,還能做什麼,還應做什麼?